2011年11月9日 星期三
我孤單地踩在冰涼的溪水裡,好久...好久...
那燒水器,真像個魚缸,透明的長方殼,開口是一圈藍色的邊,裡面有個墊片,有個裝置,我卻看不清楚到底是何種裝置。其實拿到的時候,我並不知道那是燒水器。只知道這長方盒外面連有一條電線插頭。
那老師除了給燒水器之外,也給了一大袋東西,很大袋,幾乎拿不動,所以我們接的時候,袋子落地,倒了一些黃色包裝的糖果。我不解為何給這麼多糖果,但既然那老師給了,我們就拿了吧。拿了魚缸燒水器,以及那袋糖果後,便離開攤位。穿梭在學生人群中。
突然間我發現我們已經走到一條溪邊,那溪水清澈,幾位故事媽媽們分散在河床。我則想泡在水裡,但發現河水不勝寒冷,正不知如何是好,想到燒水器,我心想可以用這燒水器把河水加熱。正這麼想,發現河床邊竟然有插頭。我插了插頭之後,很擔心自己觸電,但似乎這魚缸式的燒水器不會漏電。插頭插上後,放一些水在魚缸裡,裡面的”發熱墊片”浮出水面,我趕緊撿回,又塞入,但又浮出來....那墊片不斷地脫落,造成無法加熱。
好不容易塞緊,發現加熱器裡面的水開始變熱了,我開始放心。但下一秒那整個加熱器掉入河邊一個大水槽裡,那水槽猶如一個小游泳池,我隔著池牆,探頭望著深深的游泳池底,那加熱器躺在池底,還在加熱,所以池子的水看來是慢慢變熱了,但我卻無法進去那池子泡熱水。
只好隔著池牆望著那加熱器。
此刻身體感到河水好冰冷,我卻只能無奈的站在溪流上。沒有人來幫忙了,那些故事媽媽只剩下一些身影的模樣,分散在溪流遠處,我孤單地踩在冰涼的溪水裡,好久...好久...
2011年9月4日 星期日
騎車夜訪楓林橋
傍晚,沿外雙溪 咬牙踩上長坡
驚見
河床 巨岩
流水嘩啦
草叢 灌木
蟬鳴 唧唧
昏黃 街燈
野狗 孤影
欲下溪裸泳 卻步
只擔心小悍妹獨倚欄杆
為了下週三的種籽讀書會要報告舞蹈表演藝術的演變,鎮日伏案電腦前搜尋整理,造成頭昏腦脹,無法思考。想到運動可以紓解一下精神,決定出去騎腳踏車,搬下 掛在前陽台牆壁上的小悍妹,先給輪胎打氣,這台公路賽車是特別給自己量身訂做比賽用的,因此掛牆壁前得先放掉輪胎的氣,以延長輪胎壽命。
邊打氣邊想,要騎去哪裡呢?
一個人騎有些孤單,但同時也蠻自由的。曾經一個人騎到淡水車站,但河濱腳踏車道假日或傍晚經常很多小孩,車速無法加快,像是騎車散步一樣。河濱就不去了。那麼去楓林橋好了,雖然印象中在很遠的山裡面,是筱瑩帶我們童心讀書會的幾個朋友去過楓林橋旁一家店。現在筱瑩中風住院復健中,去楓林橋,可以思念一下筱瑩,決定去那裡了。那次是搭公車去的,印象中很遠
但很美,只記得從故宮前面那條路直走便會到達。
過了故宮不久,一段長陡坡,兩邊都是釣蝦場,咬著牙踩著踏板,這長坡可真長,好不容易上了坡道,轉個彎之後,空氣新鮮起來,看風景不錯,就靠邊停下來吃一個柚子
天邊的眉月落在山頭,但藉著路燈昏黃,黑暗中依稀可看到水很清澈
溪流很美,本來想下去裸泳,雖然路邊有一段階梯,階梯之後有土路連到河床,但小悍妹不好搬下溪邊,且擔心草叢中有蛇,只好打消到河邊的念頭。
吃完柚子,跟兩隻飢餓的野狗說掰掰,又往山上騎去,看到一座水泥橋,風景不錯,停下來,看來可下溪邊,還在想,如果泡到水裡一定很棒,結果到橋的另一邊,看到好幾個年輕人拿手電筒在撈魚蝦,河床岩石巨大,好美。慶幸沒裸泳,要不然不就被那群人看見了
在橋上吃了三顆牛扎糖充飢之後,突然看到橋附近不就是那棟店面嗎
就是筱瑩帶我們去的,我心裡一驚喜,趕緊去看橋的名字,
柱子上竟寫著楓林橋三個大字,喔,我還以為還要騎到山頂才會到呢?
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。橋下的溪流巨石錯落,溪流川流其間,發出潺潺流水聲,
幾個年輕人摸黑拿手電筒魚網撈魚蝦,玩得不亦樂乎
回程下坡,速度好快,幾乎10分鐘就騎到中山北路了,
左腳復健的膝蓋雖然還痛,但腳力不錯,就在中山北路飆車到40公里,
騎到長春路時,轉去幫爸買一罐幫助排便的雜糧粉,那店就在長春路電信局前面,
結果一下車,還沒問老闆要買東西,兩腿就一直要抽筋,害得老闆也緊張起來,趕緊給我板凳,並倒一杯試喝的五榖湯給我.今天沒吃午餐也沒吃晚餐,造成肌肉熱量補充不足才會要抽筋吧!還是自己最近少做重量訓練呢!
買了五榖粉後,看大腿即將抽筋,趕緊轉到畫室去休息,洗過澡後,拿出在楓林橋素描的圖當參考,在油畫布上用壓克力顏料打了一張夜間撈溪蝦的風情畫底稿。
看看已經十點,決定先回家繼續整理報告。(未完待續)
2011年8月27日 星期六
2011年7月15日 星期五
2011年1月15日 星期六
懸空的樹
2010年初,我參與差事劇團劇場創新與文學迴流計畫,第一階段是讀書會,閱讀〈江湖在哪裡〉,第一次系列地閱讀台灣農業的觀察,發現我的父親、我的母親,我的家鄉埔里的村民、就活在書中農業發展的脈絡裡。在閱讀此書並與差事夥伴們讀書會討論時,90歲的父親以及兩年前過世的母親昔日種田的種種身影,陸續地從我的記憶底層中翻轉出來,浮現在腦際……
春寒的清晨,撒播稻米種子腳陷泥田的多桑、被水蛭鑽入血管的雙腳、因整季冬夜無法闔眼顧著烘乾菸葉的柴火而紅腫的雙眼、噴洒農藥導致中毒臥床的身影、凝視著眉溪洪水切割甘蔗田而緊閉的雙唇……看到洪水淹沒農田哭天喊地的阿母、在廚房忙進忙出準備宴請公賣局收購菸葉的長官的卑曲身影、挑除次等糙米中小碎石的專注眼神……
身為農家子女,從小跟著下田工作,國中畢業後,離開農村到都市求學,每逢寒暑假,仍要回鄉幫忙農作。然而這十幾年來,忙著在這台北都會生存,回鄉的次數減少,更別說下田幫忙了。雖然如此,這屈居都會的身體,在午夜夢迴時,總會回到埔里的田野奔跑、踩在泥地幫忙踩摘阿母種的蔬菜、驅趕偷吃稻米的麻雀、在煙寮幫忙包裝菸葉……
離開家鄉,到台北求學、工作、生活…這些歲月已遠遠超過在家鄉度過的歲月,可說已經變成台北人了,但至此刻,與差事的夥伴們口中討論著〈江湖在哪裡〉的農業脈絡,心中卻交織著父親與母親的身影以及午夜夢迴的童年記憶片段,我不禁開始自問:我是誰?我來自哪裡?我的身體是哪一種身體?我的語言是哪一種語言?我的血管,流著哪裡的血?我的腳,踩在哪一片土地上?
我的家鄉,在哪裡?
落腳在台北,卻像一棵懸空的樹,找不到可以伸展紮根的土地。
懸空的樹,一直是無法適應台北都會生活時,腦海中顯現出來的圖像。讀書會之後,我帶了一片乾燥的樹皮,是讀過江湖在哪裡之後連想到的物件。在綜觀台灣農業發展史的脈絡之後,才發現自己家鄉的農民,也必須不斷地配合各階段的農業政策。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常為了水利會來收水租而煩惱,村子裡的小河流被蓋成了水泥砌成的灌溉渠道,每隔一段,就會有水閘門,由水利會的人負責開關,以控制流到農田的水量。樹皮,是一棵樹由根部輸送養分與水份的部位,是樹維持生命的經絡與樞紐。這些密布在農田間的渠道,像是樹皮提供養分的路線般地,是資本主義滲透入農村的管道,同時也是回收農民血汗成果的路徑。
一直以為父親以及村子的農民,只是在與天搏鬥,與土地打拼而已,沒想到在與天地拼鬥的層面之外,還要無知的承受著無形巨手的剝削。
讀書會討論之後,差事在劇本形成之前,先進行每一個人的自主即興演示,稱為「自主稽古」。稽古,是中國的古典用詞,意思為學習古學,如經典、書法、國畫等,日本至今也沿用中國的這個古詞,茶道、能劇、劍道的學習皆稱稽古,之後也引申用於藝術創作的學習,也是練習的意思。
從自己出發,自主性地思考自己與土地的關係,做一段由自己的生命經驗出發的表演練習。從小至今,絡印在腦海裡畫面之一,就是父親站在洪水滾滾的眉溪河畔,緊閉著雙唇,凝視著洪水切割著田地,甘蔗一排排的捲入泥濘的激流漩渦中,那天,直到吃完晚飯,父親都沒開口說一句話。在第一次的自主即興,我使用了樹皮物件,以身體呈現了父親當年凝視洪水的畫面。
父親總是默默的下田工作,很少講話,我們小孩都怕他,他經常在外面跑,國中時,有一次我甚至懷疑我是否沒有父親,怎麼那麼久沒看到他,或聽到他的聲音。甚至開始為母親種菜理家的辛苦打抱不平,對父親產生了一種怨懟。但這次在自主稽古中,扮演父親,似乎經歷了當年父親的心情,對父親有一種親近感。
從讀書會到代表的物件、自主稽古,之後,團長交織演員的自主稽古,形成了劇本。在〈金碧村〉劇裡,我飾演一個農村的中年婦女,我這個已經習慣都市的身體,一開始對自己演阿桃嬸的農婦裝扮感到羞澀。用臺語講台詞,內心也有某種奇怪的感覺。台語,是我的母語,上了小學以後,規定在學校講台語要罰錢,或被責罵,鄉下的孩子得努力的學習捲舌、咬嘴唇的f音、困難的ye半音…在這種語言高低位階的價值觀下,從小就感受到台語似乎是一種低等的語言。
在日本念研究所時,學習社會語言學,充分了解母語的重要性,語言並無高低之分,且自己也喜歡回家鄉時,跟家人用臺語交談,有種親切感,因此並不排斥自己的母語。講著阿桃嬸的台語,發現越來越順暢起來,甚至樂在其中了。一時間覺得自己是家鄉的某個堂嫂或是鄰家的嬸婆。講了二、三十年的國語之後,以台語講著劇裡阿桃嬸的喜怒哀樂,覺得自己似乎找回了某種東西,這東西,似乎已經沈睡在記憶深處多年,慢慢甦醒過來,雖然到現在,還沒釐清那是什麼,但我感到這東西是生命裡最重要的部分。
從事較多與身體運作相關的工作,經常在自問我的身體是哪一種身體,台灣人的身體符號是什麼,也許這些答案得深入台灣的土地去尋找,也許在尋找當中,會逐漸發現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部份,也許在都市叢林的懸空的樹,會慢慢地找到紮根的土地。